他当时隐约听见宋阿姨在自己的卧室里跟小萌说了这样一句,身上呼地一下燥热起来。
后来不知道母女俩是怎么“谈判”的,他只听到最后小萌在走出卧室的时候说的一句话:
“妈,我叫吴阿姨帮我把那间小屋腾出来就行了。”
他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,别别扭扭地说:
“别折腾了,我回去。”
“干什么?”
“我住这儿你们不方便,真的,你们不方便。”
“你是不是又有朋友了?”没想到萌萌倒先提出“外遇”的问题来了。
“没有,只有你一个。”
“那就住这儿。”她毫不犹豫地说,甚至还有点儿恼火。
萌萌不像原先那样温柔了,变得快爽直率,他现在与其说是喜欢,倒不如说是很需要这种性格呢。
但他还是觉得别扭,虽然人家并没有冷待他,连每天忙得只有在饭桌上才能和家里人见一面的施伯伯,在开饭之前也每每要站在走廊里喊一声,“志明,吃饭喽!”这一声就够了,他觉得一股无可形容的温暖一直滋入到心底,就像父亲那滚热的手掌熨贴在胸口一样。那究竟还别扭什么呢?说不清。他有点儿害怕宋阿姨,也有点看不惯虹虹,为什么?也说不太清。他不得不常常告诫自己,对别人不能眼光太苛,能够宽容别人的弱点也是一种美德,再说人家既然容纳你在这儿住着,总不该再去挑人家的是非吧。
“巴黎之美是没法形容的。我女朋友讲话一向反对夸张,现在连她都这么说,我想此言大概不虚。”那个叫建国的人把调子很高的声音刺入他的意识里。
“没法儿形容,至于吗?”
“怎么不至于,她去的时候正赶上去年的圣诞节,街道都装点起来了,圣诞之夜,老留学生领她出去转了转,她说整个城市豪华得就像人间天堂一样,中国人如果不身临其境,是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出来的。”
“哟!是吗?”
“啧,没治。”
“巴黎,花园城市,有名的。”
“哎,援朝,你七五年不是给你们厂技术学习组当翻译去过法国吗?是不是那么美?”
“我们没去巴黎,去的是里昂,里昂,我没觉得怎么样,就那么回事吧。”
“你呀,大概那些天都让单词给埋住了吧,哈哈哈。”
周志明望着那一张张笑眼迷离的、神往的脸,好像离自己是那么远,那么生,那么隔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