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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上面往下筛钱,越往下钱越少;同时,也往下筛主义,可是上下一边儿多,因为主义不像钱那样怕筛眼小,它是无形体的,随便由什麽极小的孔中也能溜下来。大家都说高妈厉害,她自己也这麽承认;她的厉害是由困苦中折磨中锻炼出来的。一想起过去的苦处,连自己的丈夫都那样的无情无理,她就咬上了牙。她可以很和气,也可以很毒辣,她知道非如此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。

她也劝祥子把钱放出去,完全出于善意,假若他愿意的话,她可以帮他的忙:「告诉你,祥子,搁在兜儿里,一个子永远是一个子!放出去呢,钱就会下钱!没错儿,咱们的眼睛是干什麽的?瞧准了再放手钱,不能放秃尾巴鹰。当巡警的到时候不给利,或是不归本,找他的巡官去!一句话,他的差事得搁下,敢!打听明白他们放饷的日子,堵窝掏;不还钱,新新!将一比十,放给谁,咱都得有个老底;好,放出去,海里摸锅,那还行吗?你听我的,准保没错!」

祥子用不着说什麽,他的神气已足表示他很佩服高妈的话。及至独自一盘算,他觉得钱在自己手里比什麽也稳当。不错,这麽着是死的,钱不会下钱;可是丢不了也是真的。把这两三个月剩下的几块钱──都是现洋──轻轻的拿出来,一块一块的翻弄,怕出响声;现洋是那麽白亮,厚实,起眼,他更觉得万不可撒手,除非是拿去买车。各人有各人的办法,他不便全随着高妈。

原先在一家姓方的家里,主人全家大小,连仆人,都在邮局有个储金折子。方太太也劝过祥子:「一块钱就可以立折子,你怎麽不立一个呢?俗言说得好,常将有日思无日,莫到无时盼有时;年轻轻的,不乘着年轻力壮剩下几个,一年三百六十天不能天天是晴天大日头。这又不费事,又牢靠,又有利钱,哪时别准还可以提点儿用,还要怎麽方便呢?去,去要个单子来,你不会写,我给你填上,一片好心!」

祥子知道她是好心,而且知道厨子王六和奶妈子秦妈都有折子,他真想试一试。可是有一天方大小姐叫他去给放进十块钱,他细细看了看那个小折子,上面有字,有小红印;通共,哼,也就有一小打手纸那麽沉吧。把钱交进去,人家又在折子上画了几个字,打上了个小印。他觉得这不是骗局,也得是骗局;白花花的现洋放进去,凭人家三画五画就算完事,祥子不上这个当。他怀疑方家是跟邮局这个买卖──他总以为邮局是个到处有分号的买卖,大概字号还很老,至少也和瑞蚨祥、鸿记差不多──有关系,所以才这样热心给拉生意。即使事实不是这样,现钱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