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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

咕嘟咕嘟的冒着金圈银眼的小气泡。

“那块锅心几个子?”赵子曰舐了舐上下嘴唇,咽了一口隔夜原封的浓唾沫。

“跟先生敢讲价?好!随意赏!”春二的话说的比他的白薯还甜美,假如在“白薯界”有“卖白薯”与“说白薯”两派,春二当然是属于后一派。

赵子曰忍不住,又觉得不值的,笑了一笑。

春二用刀尖轻轻的把那块“钦定”的白薯挑在碟子里,跟着横着两刀,竖着一刀,切成六小块,然后,不必忙而要显着忙的用小木杓盛了一杓半粘汁,匀匀的往碟上一洒。手续丝毫不苟,作的活泼而有生气。最后,恭恭敬敬双手递给赵子曰。

“雪下完倒不冷啦?”赵子曰蹲在锅旁,一边吃一边说。对面坐着一个垂涎三尺的小黑白花狗,挤鼻弄眼的希望吃些白薯须子和皮——或总称曰“薯余”。

“是!先生!可不是!”春二回答:“我告诉您说,十月见雪,明年必是好年头儿!盼着啵,穷小子们好多吃两顿白面!”

“可是雪下得不厚!”

“不厚!先生!不厚!大概其说吧,也就是五分来的。不到一寸,不!”

赵子曰斜着眼瞪了春二一眼,然后把精神集中到白薯碟子上。他把那块白薯已吃了四分之三,忽然觉悟了:

“呸!呸!还没漱口,不合卫生!咳!啵!”

“先生!白薯清心败火,吃完了一天不漱口也不要紧!”春二笑着说,心中唯恐因为不合卫生的罪案而少赚几个铜子。

“谁信你的话,瞎扯!”赵子曰把碟子扔在地上,春二和那条小黑白花狗一齐冲锋去抢。小狗没吃成“薯余”,反挨了春二一脚。赵子曰立起来往院里走,口中不住的喊李顺。

“嗻!嗻!”李顺在院里答应。

“给春二拿一毛钱!”

“嗻!”

“好热呀——白薯!……”

2

李景纯是在名正大学学哲学的。秀瘦的一张脸,脑门微向前杓着一点。两只眼睛分外的精神,由秀弱之中带出一股坚毅的气象来。身量不高,背儿略微向前探着一些。身上一件蓝布棉袍,罩着青呢马褂,把沈毅的态度更作足了几分。天台公寓的人们,有的钦佩他,有的由嫉妒而恨他,可是他自己永远是很温和有礼的。

“老赵!早晨没有功课?”李景纯踏雪回来,在第三号窗外问。

“进来,老李!我该死,一合眼把一块雪景丢了!”赵子曰不一定准后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