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3>一</h3>
“海瑟姆,是你母亲的事。”
置身布拉格契里特纳街圣殿骑士总部的地下,他站在我面前。他一点没花心思打扮得入乡随俗,而是把英伦风范当作一枚荣誉勋章来招摇:整洁、一丝不苟的白长筒袜和黑马裤,自然还少不了一顶洁白的假发,扑粉大多洒落在双排扣大衣的肩膀上。左右两侧灯柱高耸,铁质灯架中射出的光焰照亮了他;光线爬上几近墨色的石墙,反衬出灯火的光晕越发苍白。通常,他站立时两手背在身后、倚着手杖,姿态松弛,可今天的他显得特别正式。
“我的母亲出事儿了?”
“是的,海瑟姆。”
她病了,这是我的第一反应,火烫的负罪感旋即如海浪汹涌而来,差点把我拍晕。我有好几个礼拜没给她写信了;甚至没怎么记挂她。
“海瑟姆,她死了,”雷金纳德目光低垂,说道,“一周之前她摔倒了,背伤得很重,我想她是没有熬过来。”
我看着他。汹涌的负罪感退得和来得一样快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,本来产生感情的地方现在空掉一块。
“我很抱歉,海瑟姆。”他眼神和善,饱经风霜的脸上挤出了同情的深沟浅壑。“你母亲是位优秀的女性。”
“没关系的,真的。”我说。
“我们这就动身去英国,会有一场追悼仪式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“如果你有……有任何需要,别犹豫,尽管开口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骑士团现在就是你的家了,海瑟姆。碰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们。”
“谢谢。”
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。“另外如果你想……呃,想找人聊聊,我就在这里。”
这条建议让我多少有些好笑。“谢谢你,雷金纳德,不过我没有什么要倾诉的。”
“那很好。”
在长时间的沉默中,我们彼此盯着对方。
他目光转开了,“事成了吗?”
“胡安·维多米尔死了,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。”
“那你拿到他的日记了吗?”
“恐怕没有。”
有一会儿他脸部的肌肉垮了下来,然后,表情渐渐变得冷酷,相当冷酷。我曾见过他这种神情在不经意间流露过一次。
“为什么?”他直接说道。
“我已经杀了他,为他对圣殿事业的背叛。”我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