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,无事一身轻的胡承荫一早出了呈贡的南门,沿着田埂一路向西走去,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藕塘,虽然荷花尚未盛开,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的美景却尽收眼底。
胡承荫随身带了一本李景汉先生写的《定县社会概况调查》,可没读几页便昏昏欲睡,他索性就地躺下,闭上眼睛,温煦的阳光在眼帘上映出一片红光,让胡承荫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眩晕,在这眩晕中,他又想起了华立中。
那天在杨柳冲,男人们喝到了深夜,两罐子酒喝得涓滴未剩,喝酒的人醉得人事不省。因为更深露重,胡承荫便答应了华立中在家中留宿的邀请,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,微微一动,竹制的床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,跟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交相呼应。
胡承荫和华立中肩并肩躺着,他们都想离对方远一点,可为了不摔到床下去,他们的身体只能紧紧挨在一起。听着彼此的呼吸,两人都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毫无睡意。
似乎是看出了胡承荫的好奇,黑暗中,华立中用平静的语调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世。他说自己并不是华润光的亲生儿子,他的本名叫张连安,他的生父张福厚跟华润光和韩书良当年去个旧锡矿干砂丁,虽然他们三个来自三个不同的村子,本来并不认识,可是嘴里都说着一口呈贡方言,因此很快就变得熟稔亲密起来。
后来他们虽然挣到了一些钱,可尖子上的欀头和锅头都往死里虐待他们,跟他们一起出工的砂丁许多都陆续死去了,直到他们的一个个旧老乡在一场塌方中被活活砸死,张福厚看不下去,跟锅头说那老乡家里有七八口人,都指望着他养,可那锅头不但毫不怜悯,反而大骂晦气,警告张福厚不要多管闲事。
从那一刻开始,张福厚坚定了出逃的决心,他把决定告诉了华润光和韩书良,他们也决定加入,可逃跑的那一天,他们却不小心被尖子上的欀头发现,张福厚为了让兄弟们逃脱,决心自己断后,最后他的兄弟都成功逃了出去,他被欀头开枪打死,尸骨无存。
华润光和韩书良返乡之后马上去张富村寻找张福厚的妻儿,却没想到张福厚的妻子也已经死了,只剩下他六岁的独子张连安。
为了报答张福厚的救命之恩,华润光便将张连安带回可乐村抚养,后来他和妻子一直没有生养,张连安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儿子,华润光让张连安随了自己的姓,还重新取了名字,叫“华立中”。
虽然华润光和韩书良大字不识几个,却十分知道读书的重要,所以他们倾其所有供华立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