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起床后,他与她穿衣,与她画眉。可是她终究要回宫,临行依依惜别,两个人都满心惆怅。
就弥生这趟出宫的目的来说,不知道算不算无功而返。百年希望她能带回虎符,可是她却把夫子邀回了朝堂。也许他会不高兴,横竖不管怎么样,她总是为他好。其实这泱泱大邺,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她这个嫡母。如果因为没有遂他的心意对她有微词,那她除了心寒,当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。
太后的行踪没有人敢质疑,不过太皇太后知道她连夜出宫,曾经派人来问过。弥生隐隐有些担忧,这位婆母世事洞明,拿佛生做幌子,一眼就能被她看穿。或许因为舐犊吧,事实牵扯到了夫子,她也不好深究,所以弥生回宫后倒也相安无事。
百年来看她,遥遥就对她磕头谢罪。她吃了一惊,忙去搀他,“陛下是万金之体,怎么好随意下跪呢!”
百年埋在她怀里哭,“家家一夜未归,我知道是为我奔走去了。儿不孝,要家家做这样的牺牲。家家是给阿叔侍寝去了,是吗?”
弥生大窘,“你听谁说的?”
百年支吾了下,没有作答,只道:“我昨夜在长信殿里等了家家一夜,家家不在,我心都空了,就怕家家不要我了。”
弥生宽慰他,在他背上轻轻拍两下,“不会的,你阿耶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,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。”想了想又问他:“侍寝的话,是不是太傅同你说的?”
百年怔怔看着她,半晌低下头来,“我答应家家的事没有办到,把那天看见的都告诉了太傅,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。可是家家要相信我,我是怕阿叔会夺我的天下,前两日又气冲了脑子,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的。”
弥生真的有些生气,再打量他,通天冠,黑底红镶边衮服。帝王的打扮,个头却才及她齐胸高。到底只是孩子,只有八岁,没有依靠的时候容易轻信别人,最可恨的人其实是尔朱文扬。
她赐他座,缓缓道:“太傅的话,陛下不可尽信。我昨日是去找了你九叔商议虎符的事,但是鉴于你年幼,虎符又是关系乾坤的重器,暂时还不能交给你。至于出兵南苑,你阿叔要回朝视情况而定……”弥生留神看他,“陛下,九王虽然执掌太学,早年也是行伍出身,这种排兵布阵的事还是得倚仗他。凭空想象不成事,没的贻误了社稷,辜负你父亲对你的重托。”
百年低下头道个是,小小的身子,坐在玫瑰椅上脚还够不着地。他犹豫着看了她一眼,“家家,儿有句话一直想和你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