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家的两只标船是贩布和药材的浅船, 俱交由一个叫平贵的人管着,此人旧时是官中粮船上的漕军,后来不堪苦役出来, 在南直隶水上帮人掌船过活, 施少连见他熟通各关卡水务, 亦对沿途地界、物产信手捏来,雇来帮忙打理标船。
现今朝廷每年的漕粮为四百万石,江南江北有漕省份的粮户先将漕粮运于南北四仓, 再由漕船南北运送。官中漕船约莫五千余艘,三千艘用于淮安仓和瓜州仓运漕粮到济宁交付,二千艘从济宁北上输往京师并西北, 粮船不足之时, 雇佣民船加带,四百石漕粮补贴船户六十两银, 后来这笔银官中渐给不出,愿者甚稀,又因两淮是产盐之地,朝廷将原先的八十两补贴银改为支付盐引,船户将漕粮送入粮仓后领到盐引, 盐引可转手卖给大盐商,亦可自行贩盐获利。
这丁点儿盐引, 对大盐商而言,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, 施少连将两只标船调出来, 往瓜洲运粮至济宁仓领盐引。
这么一算, 远不比原先南下贩布的获利, 孙秉老和蓝表叔都有些疑惑:“大哥儿此举, 有些因小失大,不若直接从他人手中购得盐引出销,赚的还多些。”
“眼前看获利甚少,远不如贩布所得,多跑几趟,还要折损些银两修缮船只,但如何说四百万石的漕粮,须得使上近万艘粮船,但官中漕船只有五六千艘,余者都自民间补充,这些民船多半也为富家权贵所持,难道他们就自甘当冤大头?瓜洲弹丸之地,渡口舳舻蚁行,也不尽是只为那点补贴银去的。”施少连顿了顿,“漕船过关卡免税,盘查也松泛,一艘浅船载粮四百石,还有三四百石的吃水剩着呢,回空时还能贩些北地酒木硝皮,所获也不少。”
蓝表叔心中一动,半惊半疑:“我们这等人家,也没靠着棵大树好乘凉,路上若是遇上军官征查抽税,怕是不成吧。”
施少连微微一笑:“我也只是模糊有这些念头,表叔在瓜洲生活十多年,在瓜洲人脉广达,不若帮帮侄儿探探路,看看这营生成不成,若不成,再谋其他出路。”
蓝可俊搓了搓手:“侄儿的意思,让我去瓜州跑一趟?”
施少连颔首:“我将这两条交给表叔来打理。”又让账房孙秉老支五百两银子,“瓜洲粮仓守官和漕运官两处都要打发些银子,我们有船在手里,虽说是小家小业,但在江都有名有姓,领事并不难,届时我再和表叔一道随船北上,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,以后若是顺遂,我和表叔分利,若是不顺,亏损俱我来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