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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

人床上。

她赤条条,只穿了一双褐色袜子。头发蓬乱。她脖颈上满是淤青。她的嘴张着,舌头肿得都装不下了。她眼珠暴突,眼白已然不是白色。

她裸露的肚皮上有四道恶狠狠的抓痕,皮开肉绽,白色上映着绯红。抓得很深很猛,是四个充满怨毒的指甲留下的。

沙发床上乱堆着衣服,多数是她的。我的外套也在里面。我从里面理出我的外套,穿好。我的手在翻检的时候,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清脆地响了一下。我抽出一只长信封,钱还在。我把信封放进口袋。马洛,五百块。希望钱一分没少。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希望的了。

我踮起脚轻轻走着,如履薄冰。我弯腰摸了摸膝盖窝,想知道到底哪个最疼——膝盖,还是弯腰摸膝盖时我的脑袋。

走廊里传来滞重的脚步声,还有刺耳的嘀咕。脚步停了。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。

我站在那儿,斜眼看着门板,紧紧抿住嘴。我等着有人开门走进来。有人拧门把,可没人进屋。敲门声又响了一阵,停了,几个声音又犯起嘀咕。脚步声远了。不知道去叫经理拿钥匙开门要多久。没多久。

来不及让马洛从法国里维埃拉逃回家。

我走到绿帘子前把它拨开,朝通向浴室的一条又短又黑的走道里探看。我走进浴室,打开灯。地上铺了两块防滑毯,浴缸沿上叠着一条地巾,浴室一角有一扇卵石纹路的玻璃窗。我关好浴室门,站上浴缸边缘,慢慢打开窗。这里是六楼。没装纱窗。我伸出头去,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,勉强瞥见一条两旁栽了树的街道。我扭头一看,发现隔壁套间的浴室窗户相距不过三英尺。一头壮硕的山羊要跳过去完全不成问题。

问题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私家侦探能不能做到,如果能,又会造成什么后果。

后面,好像有个遥远而低沉的声音在念警察的经文:“开门!不然我们就把门踢开了!”真让人笑掉大牙。他们不会把门踢开的,因为踢门的话脚吃不消。警察都很爱护脚。自己的脚差不多是他们唯一爱护的东西。

我从搁架上抓了条毛巾,卸下窗户的两半,缓缓站上窗台。我把一半身子甩到隔壁浴室的窗台上,一边抓牢那扇开了的窗的窗框。如果隔壁的窗没锁,我将将儿能把它推开。但窗锁了。我挪动一条腿,往窗闩上的玻璃狠狠踢去。声音大得在里诺[1]都能听到。我用毛巾裹住左手,伸进窟窿里打开锁闩。下面的街上有辆车驶过,可没人朝我喊叫。

我推开破窗,爬上另一边的窗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