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一为什么那样嫉恶如仇呢?在这不妥协就无法生存的社会,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倒成了患不适应症的人被社会淘汰掉了。公一就这样被淘汰掉了。
但八代不愿意把儿子想成不适应症患者。杀死儿子的社会是罪恶的。与这种罪恶相比,公一一个人的正义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啊。
他觉得是自己欠了债。做父亲的从前欠下的债落到儿子身上还,最后把命都送掉了。
八代有个藏在心底的秘密。那是20年前的夏天,他与二位伙伴一道抢劫了白云山庄3000万现金。
他用那笔钱建立了一个小家庭,从那以后至今,他作为一个善良市民生活着,循规蹈矩、谨小慎微。与那俩位伙伴也从未再见过。伊那勘九郎、野兽·松涛,与他们相识见面全在山上。而且这些都是假名,本名及住处一概不知,平分了那笔钱后大家便各奔一方了。
今日忆及当年,八代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干的,那样大胆不羁、狂妄随意。或许那只是青春的一场梦吧。沉着冷静、充满自信的伊那勘九郎,身体如战车般强健、性格刚毅果断的野兽·松涛,如果不是遇到他们,自己怎样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。
他怀念他们,就像怀念曾生死与共的战友。三次在山上偶遇,凭着相同的气味结成同道,怀着共同的对社会的敌意,以“青春的抵抗”的名义做下一桩惊世奇案。
他们把这视为“抵抗”,从不认为是犯罪。行动成功,大家平分了战利品,在白马岳山顶分手,各自消失在苍茫云海之中。当大功告成时,心中那份畅快难以言表,搜查者大概至今仍在云里雾里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。
那是三位年轻人面向整个社会发动的战争,并且是他们取得了胜利。从这个意义讲,他们称得上是“战友”。与他们分手后,八代从未对此抱有罪恶感。那些钱不过是“战利品”而已。
伊那勘九郎与野兽·松涛,你们也用那笔战利品在某一个地方坚强地生活着吧。
那件事过去的时间越久远,战友的身影越模糊,记忆如垂下一道帘。那似乎已成为青春的一场梦,但绝非恶梦。
有时他甚至想开“战友会”,但伊那勘九郎在分别时曾说“即便以后相见,也要视同路人”。他对战友似乎没有一丝依依惜别之情。就怕即便找到他上门前去探望,也会被拒之门外吧。
自那以后20年过去了,做梦也想不到那战利品竟被以这种形式索还,而且是缓缓的、令他甚至都没有察觉。
公一异常憎恶社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