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焦躁不安地踱起步来。
贡爷心里有些发慌。贡爷爱闹事,素常也并不怕事,可这一回,贡爷心里确有些发慌。尽管从灾变发生的那个夜里开始,贡爷就准备着进行一场战争,尽管贡爷知道这场战争迟早要打响,尽管贡爷为这场战争进行了充分的精神准备和物质准备,尽管贡爷不是孤单的,身后有三县绅商、有红枪会、有李四麻子,身边有八千多名窑工,可贡爷还是有点怕。他知道,这场战争不同于以往的家族战争,搞得不好,他可能身败名裂,葬送身家性命。因为,这场战争的对手不是田氏家族,不是大华公司,而是镇守使张贵新;他是在以民间的乌合之众对付正规的国家军队,他完全有可能被那帮专职打仗的大兵们打得一塌糊涂!
贡爷一厢情愿地想到了休战,想到了光荣的和平,在最初几分钟的踱步中,他竭力设想着可能实现和平的种种途径——现在决定休战还为时不晚,他可以领着窑工们退出矿区,答应政府方面的一切条件,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。但是,接下来呢?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?首先,窑工们将视他胡贡爷为软蛋一个,从此再不听他的招呼,他在田家铺的政治影响一下子便全完了;其次,他将得罪三县绅商、得罪李四麻子和张黑脸;再次,占了上风、控制了田家铺局势的张贵新也不会领他的情,也必将视他为骚乱祸首,说不准要把他抓捕问罪呢!
贡爷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促成和平和进行战争具有相同的危险性,而且,严格地说,和平给贡爷带来的危险远比战争更大呀!
贡爷觉得可悲,战争原来是他率头挑起的;而现在,他要退出战争,要制止战争已是不可能了,他只有一条路,那就是硬着头皮打下去!
却也只好打下去。贡爷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,贡爷光腚戳马蜂,能惹也能撑!况且,这一回田二老爷也跑不了,若是打输了,田二老爷也得跟着一起陪绑,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?胆小如鼠的田二老爷都不怕死,贡爷会怕死么?笑话!
拼了!
贡爷这一回真的拼了。
人生难得几回拼,一个人的名声、地位原本就是拼出来的,贡爷拼上这一回,说不定就能流芳百世呢!
和平的念头完全从贡爷干瘪的脑袋里排除掉了——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,贡爷用小手巾擦净额上的冷汗,也顺带着展平额上的皱纹,稳稳地在操作台前的铁转椅上坐下了,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的模样,他将胳膊肘支在操作台的铁台面上,汗津津的手端着尖削的下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