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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

出发,在路上遇到些本城的学生,也自动加入队伍,有的空着手,有的临时买了几毛钱的东西;有男有女,有高有矮,排成两行,眼睛明亮如星,看着前面那个小旗;最后的两个才十一岁,也挺着胸,大踏着步。那面小旗在阴城的街尘与灯影中,象雾里一支白鸽,传来天国的消息。

3

巡警们挡住站台的入口,高个子——厉树人——的头发,本来很硬,几乎全要直立起来。方硬的脸上白了一些。可是他用尽力量往下按气,眯着眼假笑。把话在口中揉了几揉才敢往外说:“我们是流亡的学生,到这慰劳伤兵。”“什么学生?什么伤兵?”一位高大的巡长露出很长很白的牙,神气带出来他最讨厌学生:“有命令,不准你们进来!”白手套扬起一支:“走!不用废话!”

厉树人的脸热起来。他的大眼仿佛要一下子把巡长瞪碎,可是他又纳住了气,还想和平的交际。他还没把话想好,平日最自负的金山——那个圆眼睛的矮子——早已挤了过来,象个轻巧的小鬼戏弄个高大的魔王,他歪扬着头,斜着肩,圆眼在巡长的脸上转了一圈,而后尖锐的叫了一声:“谁的命令?”

高大的巡长的眼往下面扫射;还没找到金山,后面好几声“谁的命令”一齐打入他的耳鼓。他的眼立刻往后望,左脚不由的往前迈了一步,全身抖出些威风来。他不怕学生,阴城所给他的粮饷与思想,至少有一部分是为揍好闹事的男女青年们。见了学生,他不由得感到一种仇恨:“谁的命令?我的话就是命令!”他又往前凑了一步;隔着短木栅栏,他的鼻子几乎要碰上了厉树人。

平牧乾那头长发极快的由厉树人腋下钻了出来,紧跟着一张长俊的脸扬入巡长的视线里,腮上笑出两个小而深的酒窝,顶齐白的一排牙温和爽洁的在他眼中一闪:“巡长!我们已经买来东西,怎好白白的回去;我们决不叫巡长为难。若是站台上太乱,好不好我们举几位代表,把东西送上车去,马上就出来?那里不就是兵车?”她的手向站里指了一下。

巡长的眼并没随着她的手转动,非常的坚定,他的眼盯住学生,决不放松。他听见了平牧乾的话,也觉出话很温和有理。但是他不能因此而减降自己的威风。再说,他对女学生应当特别厉害一些,平日一见到她们,他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,她们的服装,举动,活泼或严肃,都使他莫名其妙,如同见了洋人那样不可了解。隔阂产出了轻视与厌恶;一旦落在他手,他愿叫她们现一现丑:把她们的头发扯乱,短衣撕破,粉脸打伤,才足以消消他的渺茫而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