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看我这边,有时候目光即将相遇,马上把视线转移到不相干的地方,比如桌子上的伤痕、靠垫的线头、自己的手指。然后就长久地低头盯着那地方看,好像那才是他本来就想看的似的。
我径直走到外甥对面坐了下来,翻译家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着做饭。收音机里流淌出阵阵琴声,后来变成了管弦乐。
“是肖邦。”
外甥说。不,没有说,因为他不会说话。但我觉得自己听见了他说的话。
“是第一钢琴协奏曲,你知道这首曲子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我回答。
外甥挂在脖子上的镀银小扁盒,烟盒模样,里面装着一个小本子。他撕下一张纸,拿出配套的小笔,垫在小盒上写起字来。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流畅至极,就好似我们确实在正常对话一样。
“你不觉得它很棒吗?”
“嗯,是啊,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其实我脑子里光想着这不可思议的对话,肖邦什么的一点也没听进去,只是顺着外甥的意思点了点头而已。
外甥打开小盒时细微的指甲声,纸张洁白的颜色,走笔的架势,递过字条时的随意,所有的一切都起到了和说话声音相同的作用。
他收起笔,盖上了盒盖。我轻声咳嗽了一下,用拖鞋尖在地毯上胡乱地画着。沉默又来侵袭,感觉海浪声比任何时候都要近。
外甥突然站起来,走进厨房,在小推车前弯下腰,转着收音机的旋钮。怎么看收音机的年头都很久了:应该还挺结实,声音却不清楚,天线也生锈了,一个旋钮上的塑料膜脱落了。多亏了他灵巧的手,声音比刚才确实好听了一些。
看样子,外甥来过很多次。他丝毫没有被笼罩着这个家的异常规整吓住,无论是开门还是摆弄收音机,都像是习惯多年了似的,非常自然。
对,不只是花,还有收音机。翻译家居然偷偷藏着这种东西,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。藏在哪儿的?衣柜里面是没有的,我曾经把脸伸进衣柜的各个角落仔细翻找过,再清楚不过了。那么,是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面吗?不然橱柜里面?为什么外甥一来,就突然插上花打开了收音机?为什么不为我,却为外甥这么做?一个又一个疑问,伴着海浪声向我袭来。
“好了!肚子饿了吧,快到厨房这边来!”
翻译家没有注意到我的满腔疑问。
“来,让她坐在那边的椅子上。”
我第一次听到翻译家对外